早晨,南天

1 在雷州三元塔公园前,有一处相当诡异的运动场:整个场地下沉有五六米,台阶上垃圾遍布,场上划出了羽毛球场,却并不见球网,几个少年在其间嬉戏。旁边是几个打篮球的少年,另一端摆着几架乒乓球桌。

这个组合奇异、三面梯台的运动场,倚着一排表面锈迹斑斑的居民楼。看起来应该已经废弃多年,却又出人意料地炊烟袅袅。与美好居住图景毫无关联,却又真实无误地承载着日复一日的生活。

作为“天南重地”的雷州,是千年来生生不息的粤西古乡,上古的文明延续到今天,好像只余些现世的尴尬。雷州西湖上的苏公亭,冷眼对望着岸边一排经营投掷游戏的摊主。曾被视作灵兽的狗,是当地自荒蛮时代便有的福祉寄托,但街头小店上依旧挂着“白切狗肉”的刺眼招牌。

这个衰败的城市像是封存在了1990年。狭小的街道,破旧的骑楼、商业、交通设施......都仿佛再无人悉心经营。街上最有生机的商店,是肯麦基(KMC),和干脆中文名欠奉、只挂着上校头像的MFC。

这城市里不闻“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”大概已经多日。只有当地人所讲的雷州方言(黎话)里,尚存最后一丝古早气息。

2

两眼一抹黑的自驾行,七个多小时车程,毫无准备地来到了雷州半岛。出行前的唯一认知,在于“湛江”这两个字。当年老爸在准备离开重庆时,曾接到湛江一所学校的邀约。当时在西部人心里,广东大概是永远走在改革前沿的应许之地,很多人都在做南下的打算,老爸再三考虑却选择了杭州,居家东迁。此行最后一天,我们在去湖光岩的路上经过了那所大学,彼时耳机里正唱到:如果,命运能选择。这真是个有趣的假设。

一向自认喜欢闲适、低密度的小城市,却又不得不承认,如果在这里成长,我大概都不会坐下来写这篇勃。

行人稀疏的街上,栉比差的多是建材铺、售楼处和婚纱摄影店,尤其后者的数量多得令人咂舌。乏善可陈的庙会,乏善可陈的餐厅(哪怕对于我这样赞点已经很低的食客),乏善可陈的新区。如果说雷州是被他人甚至自己都遗忘了的小城镇,湛江则是扎入了跃进的浪潮却看不清方向的三线城市。很难说哪一种更让人扼腕。

3

酒店在南海舰队营地对面。海边静得出奇,无论军舰还是海鲜大排档都不见人影。过了十点,卖椰子的阿婆也收摊回家,马路上彻底断了行人,只余下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在海边小广场上打拳。

倒是海上的月亮,光辉饱满,近得几乎扑面而来。

酒店楼下有间零点酒吧,看起来似乎是惨淡经营,推开门却热浪爆棚,让我们几个全场仅有的外地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。跨年夜的白话倒数,微醺的新年,倒也别致。

次日醒来,读到南方周末今年的致辞,只觉得平淡无味,想来也是意志干预的产物。想要体会时间的壮阔,和时代的脉动,这是我们每次旅行跟跨年所共有的期许。但直面沉闷甚至苦难,大概真的会让内心辽阔起来。

2013,希望生活继续前行,美好慢慢沉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