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onsense

The Shutdown

周二回到办公室,和一个德国艺术家视频会议时,发现他居然做了巨大的实体模型,只为确认一个20平米小空间里的影像装置细节。讲解这个模型需要他拿着手机伸长手臂拍摄,再逐一用杆子指示说明。我们开玩笑说,这个模型的制作时间,约等于实地10分钟可以明确的内容。他上一次来中国还是2018年的上海和深圳,欧洲的开放夹杂着忧虑和抵抗,而东亚的门几乎都关上了。

年初如果还有幻想2022年走出国境线,现在已经被几轮疫情回马枪教育得不敢有任何虚妄。印象中是第三次,整个城市安静下来,不再有引擎呼啸,只能依稀听到小区喇叭里的核酸动员。更魔幻的是,城市的街道空了,空气反而比平日里更浑浊——似乎自然和人都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混沌。

午夜设好抢盒马下单的闹钟,三小时都等不来的外卖,刚起步就进不去了的健身房。忽然会恍神出来,回看自己和周边所有人的恭顺服从。有些怀疑在微博上得到佐证,大部分就淹没在散步对话和偶然想法的碎片中不再可得。

工作在居家中协调当然很难,但更大的困境可能还来自于成长性的不确定——走向何种意义,可能比手边的惶惶更重要,但在当下情境中却不敢细想。

3月21日,城市缓慢恢复日常忙碌的第一天,然而这个午后MU5735轰然坠地,打破了最后一点“生活如常”的幻觉,那时正在B站看BBC消失的地平线,深深陷入”真的不该看那么多ACI“的无厘头悔意。

还好,关掉视频,正好听到老歌The Circle of Life,第一反应并不是迪士尼的橘色草原,而是Modern Family里Mitch和Cam迎接双胞胎时的’excessive’ baby reveal moment。希望还会有希望,希望能走出来。

南山南

除了项目上的奔波,生活的确开始有了一个明确的圈,就划在南山的南半部分里。

自从发现中洲43层的大堂吧后,这半年在那工作、闲聊很多次,以至于对各种天气各个时辰下适合的各个观景角落都谙熟于心。和家里的阳台也正好是对景——回家后又能看到塔楼灯光璀璨。

但这条连线之外的空间里,具体的街道形态里,意义和兴奋点的缺失使得人有点莫名惶恐。

今天翻开一本期待了挺久的新书,The Lonely City的中译本,直接跳到写Edward Hopper的部分,非常好读。孤独的漫游者心里,城市的每一处微小灯光都仿佛是审视和欲求的目光。而霍普的画,“仿佛是监狱的蓝图”。

读到这忽然有些怅然。真希望有人也能为这簇新的南方城市画谱,去打开它包裹在速度、能量、消费、绿地之下的孤独想象和欲望图景,记录一些转瞬即逝而又坚实透明的情绪和厚度。

By The Sea

幺舅每天都会“发现”不同的近道。“推土机旁边左转”,“加油站往后”,可每一条路最后都渐入椰林深处,走向松软的红土,锦缎一样细密的蜘蛛网,林间不见人影的祭祀堂。 “远近”的标尺当然是海。琼东小城,几乎所有的居民都是候鸟,只为温暖宜人的港湾而降落。车牌们来自川渝京沪,四川话倒是继续占据通用语言。物资其实稍显匮乏,但人们捕鱼种菜,自得其乐。

这是我在岛上的第二个春节。去年只呆了六天,大年初一即上岸去了天竺。这一次要呆很久,虽然起初并不情愿,但日复一日的新鲜椰子水和一万步轨迹,倒是越来越合心意。

前来度假的亲戚朋友已经换了一拨。这天妈妈和外婆忽然互不理睬。互陈缘由,似乎也是childhood trauma,mother issues这些每个家庭绕不过的坎。但过了一会,两人重归于好,又在互相推让一块小小的地瓜干。

在海边,托马斯曼只看见少年胴体闪烁,D.H.劳伦斯看到质朴静谧中的万物生长。在文昌,《理发师陶德》里Mrs. Lovett的唱段却迷之萦绕,尤其是最后跳跃的四个音阶,很像是这里随处可见的tutu车,欢笑愁苦,潮起潮落,叮叮咚咚,到家啦。

跨年这件小事

再不写点啥,笔头就真烂啦。 好像昨天还是暮夏,半年时间就这么飞逝了。马勒别墅外陌生的延安高架,和泥泞小路无缝衔接的三门峡高铁站。中越边境小村屋顶的红旗,和天津卫夜色里黯然沉默的鼓楼。更不消说,帝都鼓楼外的车水马龙,之江绿杨里废弃的练功房,铜锣湾遍地的黄雨伞,甚至特区家中楼下忽然闪现的露天电影。

得知年尾因公事要去台北的时候,心里还是止不住一沉。自然是喜爱的城市,也是个花心思庆祝新年的城市。好像习惯了不愠不火的节日态度,却唯独对新年另眼相待,年年焰火、蛋糕与尖叫好像都必不可少,却总也还另有期待。可惜这一年又不能如意。便开玩笑说,要泡着北投的温泉一直到新跨年,叫李宗盛般情真洒脱的硫磺味浸漫新岁。

事实上呢,温泉泡了一阵就乏了。十点多便沉沉睡去,午夜才在焰火与短信声中醒过来。

近来频繁想起十余年前所谓“世纪之交”的时刻。每每懊恼,连当时身在何处干了些什么都毫无印象。到底还只是个爱看音乐电视和港剧的恍惚小学生,生活也总是在别处。就光光记得郑渊洁写的千年虫与蹦极变脸…

再想起每一个喧嚣中度过的新年,所盼倒是不变,希望安静祥和一直都在。(去年一定也说过一样的话!)

写在夏天边上

某晚在SoHO看电影,银幕上的Keira Knightley和Mark Ruffalo正坐在纽约一处户外餐座上聊天。这画面让人止不住出戏:女服务生的绿色连衣裙,门口教堂的红墙,蓝色的店门......半小时前,我们正坐在同一家摩洛哥馆子的窗前,吃着烤蛋小米和牛油果吐司,直到电影开场后才从Mott一路小跑到Houston街的这家戏院。 电影后段响起For Once In My Life,精准的情绪位置让人暗暗叫绝。几个月前决然未曾想到,会有这样一个计划外、状况外,恣意而又纯粹的夏天。

 

住在上西区,能够用脚轻松丈量这个地势起伏的Manhattan Valley。某个晚上散步,发现了106街医院改建的豪宅入口,简单温柔的喷泉小广场,连门房大爷的笑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。往Harlem方向走会经过全是大叔的拉美发廊,徐冰的凤凰还浮游于110街大教堂的穹顶下。Westside Market门口延绵不绝的水果摊,就像Butler图书馆的档案柜。十一点后,对面韩国干洗店的帅叔早已关门闭户,而楼下的“夜叉拉面”还亮着深夜食堂的灯。偶尔白天在家,总能听到楼上吊嗓的歌剧女演员,尽管跑调,热情却高昂持久。

这几个月里看了那么多的电影,我知道了肖申克并不曾在纳粹集中营里自我救赎,金刚狼的钢铁利爪并非与生俱来。也知道了上海离阜阳车程五百里,南京的盲人推拿与发廊则只隔一场冲刷理智的雨。画面太多,故事太长,倒也从来没有快进过。

其实毕业的时候,焦虑感从爸妈来之前就开始弥漫;在西部,一个电话便匆匆定下纽约;西部旅行结束回到屯里,一些东西飞速完结,前方又还尚无头绪,就像那场倾盆大雨里,在Western Ave上捉襟见肘的方寸树冠,HMart真是个遥远而虚幻的目的地。直到迅速定下回深圳,轻松地知会过爸妈,都没有意识到,尚未抵达的纽约已远在身后。

这个夏天依旧去了不少机场与火车站,新的故事来得毫无征兆,以为牢不可破的纽带却忽然难以维系。希望我们都能保有自己所信的,却也不以执念去改变周遭。

又比如《风柜来的人》:青春正是长长的风,来自无垠,去向无踪。主观的、任性的、手动延长的青春期,仍然还没有可以依附的出口,但有值得相信的陪伴。越来越相信,真实的交换,再是无垠无踪,都会留下些痕迹。而所谓相信,不只是信美好的表象,愉悦的过往,更能够无所顾忌地坦陈悲观愚昧盲勇。是自我催眠也好,因缘至深也好,看似轻率,无所保留与全情投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。

 

“If only it could be like this always: always alone; always summer; the fruit always ripe.”

经过

去年选了门音乐课,某节section上大胡子助教让我们就着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的片段写一首Haiku。在搞明白那是啥后我乐得不行,“瞬间即永恒”的奢求,不正是不愿承认的困境或虚无么。这“俳句时刻”比镜花水月还要虚妄还要短暂,但不妨碍心思活络的绿姐慨当以慷。 连看了桂纶镁小姐的新旧两部片。看着她轻快走在故宫博物院的展厅里,剧情散漫得已经出离屏幕,我只闻到水墨的气味,夏天的气味,单车穿过傍晚夜市的种种气味。而当她过分瘦弱的身板儿立在北方阴沉的街道上,身后跟着臃肿的廖凡,除了让人记起小时候楼道里短暂出现过的煤渣儿味外,乏善可陈。(倒是有一场站在王学兵边上时,暗夜的小马路上,没有行人没有交谈,却像两头困兽,举步维艰无处安身,真是恰如其分的好戏,过目难忘。)

本科室友说梦到我在博洛尼亚火车站门口,碰到她就开始叽叽喳喳聊起我妈的近况。饭友Bon也梦见我在甜品店收银,不出意外找零计算无能。流水的时间总能冲刷掉大部分事实与细节,年纪渐长,不自觉地也会换一种方式祷念周遭,总好过浑然哀眠。像是摸黑踮脚走进寝室,听着对面床上均匀的气息,总会站上几秒,猜测她们此刻游到何方;刷饭否时也会对着几个小时未更新的timeline出神,想象不同时区的她们此刻餐桌上的丰盛景象。

经常沿查尔斯河边的Memorial Drive走去游泳馆。某个大雪天里,经过Winthrop House,院子门前的尖顶上供着一丛看起来已经积重难返的雪球,铁门的雕花上都挂满冰柱。掏出手机时才想起,镜头因为下雨进水而失焦,却一直没去修。想了想,继续一通乱拍。还有去年圣诞前一晚,从家里阳台往下看,河岸两边迷雾一片,车来车往都像是大光圈里的虚焦,气象万千,好看得叫人忘了路与车的俗身。也有不那么平静的焦外片段,大多是肆无忌惮的大笑,穷凶极恶的卖萌。释放到接近饱满的状态,缘由是非变得次要,暂停键一按,就都成了吉光片羽。

今晚翻杂志,读到前比利时总理兼现欧盟委员会主席出版了他的第二本俳句集,看起来真是其乐融融:“Wrapped in my work; / all the while the wheat is growing / ever taller.” 会务缠身的主席先生都能感应到麦田里簌簌的新陈代谢,抽空还要列席国际俳句协会,想来堆积如山的数据和称谓,也不能代替时间缝隙之中切肤的存在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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乱感怀

看到有人推荐「苇间风」,就又想起大五冬天的某个晚上,系馆走廊的一块松木板上,不知是谁手抄了一首「当你老了」贴在那。冷风呼啸的夜里,好像有人在不远处的壁炉里生起了火。而我们似乎也终于停下手里忙不完的前程,围坐一旁。那午夜前打开的蛋糕,电话那头的人,熹微的火光。彼时的诺基亚自然拍不出那张昏黄的纸片,心里也就记得特别清晰。 在晚秋时节读到「山云不卷雨自薄, 天气欲寒人正归」,那种妥贴的喜悦同样无法表达。不懂诗,却更想要感谢每个有诗的微小时刻。

草地

周五晚,在特区报社下车时已过了十二点。沿着大楼一侧的草地往下走,我远远地注意到一个白衬衣、黑西裤的男人站在草地中央。 这块空旷地方,通常只有几个刚放学的小童在一隅踢球,或是下班抄近道回家的路人匆匆经过。眼前这人的驻足显得有些不同寻常。

那个男人大概三十来岁,一手还提着公文包,侧脸没什么明显的表情。他一直背对着我,一动不动地看着正前方大厦的围墙。又或者,根本没有焦点。

我不想停下来打量他,节奏均匀的脚步声一旦停止,总感觉太突兀。月光很明亮,对面健身房的灯也还开着。我一面留心着脚下的植草砖洞,一面不断扭头看他。野草几乎齐到他的腰间,他所站的地方应该正好是一条沟。快到家时,忍不住最后回望了一眼:男人仍然站在原地,只是双手把公文包竖着抱在了胸前。

进了电梯,眼前浮现出白天看的一张王博拍的照片,一个站在重庆某座长江大桥下的戴帽子的男人,同样的双手抱胸。大概一个背影就可以异化一整个视界,再繁华的城市也都是废墟,布满了迷失域。

出神

某个春夏交替的季节,印象里仿佛只有两个时间:午后的小院,刚结了果的桃树慢悠悠地滴着雨,葡萄架上却还动静全无;午夜的秋千,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,耳机里单曲循环着着的,是“天,亦天天地了”。

又到初夏,热度将到未到,凉风似有似无。恍惚中,百无聊赖的物理课,某个背影模糊的白裙女孩,在窗外一圈一圈地翻着单杠。栀子花的味道氤氲,系带球鞋踩着的却不是塑胶跑道。不知名的泥泞小道沾满工程车落下的砂子,散落着被雨打落的树叶。

心和这个季节里的木棉飘絮一样漫无边际,倒也自在如云。

雨后青草的气息,没有文字可以描述。拨开草丛,找一颗“猫眼睛儿”玩,那让人心悸的宝蓝色。

神游片刻,脑子里总是闪过几句不痛不痒、也不需要答案的疑问句。只有听到“人有几多天拾起改变”,还是让人心里没来由地一酸。又或者,“某年某月某宵”,有盏灯就亮了起来。

新闻路II

原定三月底的搬家,迟了一个多月终于完成。从B幢到C幢,降了3层,转向一百八十度。新房间飘窗正对着库哈斯的小短裙,是个喜感的视角。深南大道在视野里笔直东进,白天若能一路望到梨形身材的京基100,空气质量就大致理想。

大概每天在路上走得气定神闲,被人问路也越来越频繁。有趣的是,如果碰到找中投大厦的,紧接着就会遇到要去香梅菜场的;深茂商业中心与牛王庙面馆则是我今天听到的一对目的地(牛王庙!带我一块儿吃好嘛!)。新闻路这一带,大概是深圳为数不多的办公与生活气息兼顾,高层与小商业比邻之地。就冲着两个月都没能吃遍周边饭馆儿这一点,就让人恨不得去地图上给个"好评"。

唯一的憾事,至今还没有在街角觅到一位裁缝大妈,帮我改一改尺寸不合的裙子,换一换皮包上坏了的挂件。回家时,楼下保安递过来厚厚一本代收快递登记册,二楼的紫荆社区站正在接受旧物募捐。现时的生活,便利和永续似乎不再关联,711门口“搬家收废品”的大婶总是生意兴隆。

 

Terre Incognita

很多不安都在近期爆发出来,连喜羊羊的嗲声叫唤都不能完全治愈。。 走了很多年看似顺利的路,其实不过是主动规避了途中种种困难与不适。自己身上欠缺的坚持、自律和韧性,还要走一些弯路才能慢慢打磨。倒不是说要修炼成精刀枪不入,而是对他人和自己都负起应有的责任;寄予他者期望,自己更要受得起。

前段时间和一个犹疑抉择中的朋友电话,自嘲“早就迷茫得习以为常了”。但心里倒也明白,这样的宽慰效用太有限,每个人都有永远无从为外人道的忐忑。朋友亲人当然会以关爱和同理心来支持、鼓励,但要在漫漫大雾里走下去、走出去,大多数时候还是孤星旅行。

开完会去影院看某新片,萌叔当然秀色可餐,但只有这么个小细节让我视线一下子模糊:孕妇A和汤唯相拥告别,感慨“这么好一姑娘,多少人捧在手心还来不及,却一个人在这辛苦撑着”。看着汤鼻涕眼泪中的小眼神儿变得坚毅起来,大概有的蜕变,真只能一个人孕育吧。还要再理直气壮一些,少一些自我怀疑与peer pressure。

赋格写的《无酒精旅行》我看了又看,从深圳带回杭州又带来深圳,有几处都快脱胶了。他给这本漫游随笔取名Terre Incognita,拉丁文中的unknown land。走下去,才有可能走出去,“在草木不生的寂静旷野里,发现往日被话语和琐事淹没了的那部分自己。”

 

GR Memo

GR used to define who I am as a person, by documenting what I am shaped with. GR is information source, social network, inspiration pool...still denying the inevitable by refusing to read any rescue solutions. Don't we now we just have a (million) app(s) for everything?  I'm so insecure about this cloudiness that I think I'll download every good stuff again. 10 categories, 399 subscriptions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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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闻路I

从新家往中心区走,向北要经过三座建筑:特区报社、广电中心和尚未完工的证券交易所。报业大厦和广电中心间隔着一个极其复杂的新洲立交,所以必须要穿过桥下边的隧道。 第一次走的时候,天色已暗,除了一个慢跑的路人,没什么行人经过,不免紧张得加快脚步。第二次经过是在车里,日光灿烂,发现桥下竟是绿荫摇曳、红花散落其间。竟然想要在路边的阴凉里坐一会儿。今晚故意提前一站出了地铁,又走了这同样的路线,跑步的人多了一些,光线似乎也没那么暗淡了。

接近证交所时,便到了投资大厦公交站。这货大概是我见过视野最好的城市公交站——面朝深南大道,候车人站在目测长达两百米的扁平顶篷下,眼前是中心区林立的超高层,背后对应展开的是库哈斯的大平台。视角正的时候,你面前是趣味盎然的众高层腰斩立面(忘了天际线吧);行进中,你所看到的则是绝对的水平与垂直在道路两边各自为政,毫不在意对方姿态。

似乎改为“新闻路周边”更合适:)

融雪

今日急雪。午后正要出门,老爸问是否需要带伞。我侧耳一听,淅淅沥沥,便不假思索道,“要带,下雨了”。 老爸走到阳台,仔细瞅了瞅,笑说,没下雨,是融雪。

我吃惊。待到下楼一看,屋顶积雪正快速融化,淌至家家户户整整齐齐的雨棚上,每一幢住宅楼都成了水帘洞。闭上眼,雨声无疑。每一间窗外枯燥寂寥的冬日景象,都添了一份生机盎然的意趣。

想起来有一次走到Tagus河边看夕阳,痴痴地感叹金光醇美,全然忘记了脸上一对茶色镜片。等到摘下墨镜揉眼睛时,才恍然大悟金光之实。一边自嘲之余,一边却又贪婪地戴上了墨镜。所以未必是本质和真实最打动人?那些主观与投射与代入,都是美的幻象呀。

Carol Away

每年都有一两首港乐萌碎我心,而今年的份额,都给蓝奕邦童鞋占了啊。阿拉斯加也好,杯中暖流也好,都是满满的诚意与不着痕迹的精细。 这一年,始于密歇根湖畔北风凛冽的芝加哥。Loop上的列车呼啸而过,带来这么多值得珍重在心的人事,一点遗憾也无需再多言。机缘巧合,明天被抓去中国本土的最南面,和2012好好话别。若还要带上一抹强音燃亮这黑夜,没有比RubberBand的“睁开眼”更合适的啦。

时候总不为晚

就觉醒 面向这 现实世界

无惧睁开眼

一地鸡毛

攒了好久,掸了遍地:) 1.

从萧山机场回家时,发现“杭州”方向并不包括下沙,得走杭甬高速才算正途。但家终归是家,无论经纬区划,永远是有着满桌菜肴和舒适大床的圣地。

国庆日的上午,全家出动看车,三个懒蛋共计看了三辆车。由于提车时间与价格均顺次递增,加之还有吃火锅这等要务在身,也就干脆利落定了第一辆。走在文三路上,娘亲调侃我爸,“这年头,万年屌丝都要买车了”;老爸则反讽她闲来意淫排屋生活,理由是接上地气后菜园收成更好。我一边两头帮腔,一边也有些讶异。中产曾经是一个陌生而物质的概念,而这一刻,抛开所有的标签,它最能真切概括心态上的细微变化。有些惶然,不知相依为命的依赖感会否化作相敬如宾的淡漠,对质朴的本能珍视会否变为精致的无感。而一低头,看到娘亲手里的塑料打包盒,肥牛卷浅红色的纹理依稀可辨。也就安心下来。

2.

和南京的老友约定国庆选个中间点小聚。本想去看看长江入海地带,无奈崇明岛之类公交可达的地点早就人满为患。在电视上见识了十一高速春运盛况后,我惊恐决定,呆在沪上一步也不出。

从徐汇走到卢湾,腿上并不疲惫,口腔运动却保持惊人强度——一边聊天一边咀嚼,从下午到晚上拜访了六家食肆,凶猛无下限。有和finale相似的甜品店,街边漂亮随性的意大利馆子,明快的越南粉店和好吃到爆的Gelateria。不知是脑部供血不足还是本身精神恍惚,总觉得周遭陌生极了。定睛一看,花园洋房中的宋庆龄故居终于把我拉回现实:一辆光亮如新的红旗轿车停在门口车库,依稀映出黑色大衣和黑亮发鬓。

经过长久记挂的康平路,一路都是愉快的回忆,一点琐碎苦闷都和初秋落叶一道散得悄无声息。

富民路上误入小院,一方竹阵乱得轻松有味,曲径通幽得不像话。直到一只喵星人从尽端踱步出来,我们才发现了一道电动移门,和一家,恩,只供屌丝仰望的料理店。这些闷骚有趣的小马路啊,跟老朋友一样,离不得太久。

3.

中秋前两天,朋友领着从蛇口港去坐船去了对岸。航程实在很短,似乎这一秒眼里还只有单调的深圳湾大桥,而下一秒面前已是高楼林立的天际线。港澳码头下船即是上环,到铜锣湾只消十分钟。地铁出来一抬头,见到百德新街的路牌,俩人忍不住一块儿唱起来,汇入百货店门前川流不息的人潮。

这晚去香港,原本是参加维园中秋装置开幕。结果那一轮“万灯喜月”不出所料地沦为配角,而一旁热闹的公仔戏、茶餐厅里的河粉和日本超市里的生鲜长廊却占据了全部感官。亲切而多元,精致而市井,恐怕难寻更好的城市了。

和港人憋粤语,总是不到半程,对方便转了腔调:我们都识讲普通话的啦,有什么可以帮到你?这样一来,倒有些怀念以前语言不通的尴尬和笑场。

“唔该,可不可以俾我地影张相啊”,是当晚唯一顺利完成的对话,以至于回到镜头前已经乐极忘形,哈哈。

4.

五号回到深圳。午夜的创意园里仍然灯影摇曳,小花园里坐着相识多年和初次谋面的同学,却都一样亲切。一个多月间,和这座城市很快相熟起来,带着访客的好奇留意每一个新地点,也以主人的心态一再回访。少了安全网,少了小团体,自有一份轻松。不加班的晚上,去街心公园跑步,看着不明犬类一只只消失在树影中,周遭隐隐灯火闪烁。恨不得嫁到这某一处灯光里做个homemaker,只图与附近所有的花农、菜贩和烤串儿师傅混个熟络。

好地方固然多,不过还是老话,刻意为之总不如水到渠成。一切顺意,明年继续留守这南国土地,守住树荫下的方寸静谧,和蓉悦里的青花椒桂鱼。

景田

起初这只是一个地产中介的盘踞点。通过中联与家家顺,我们在短短两天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屋主,有锱铢必较的房屋银行,豪车代步的富二代、出国在即的华为北大哥......找过的中介和看过的房,只是一堆支离破碎的点。 然后这里出现了一条路。香梅北站B3出口,景田北街。来回的次数一多,慢慢摸清了方向,也就知道了最热闹的路线。走在景田北街,才发现这里实在宜居,地铁,公交近在咫尺;超市,餐厅,便利店与药店遍布其间;中小学校比邻而立;街边公园尺度宜人......(说着说着怎么也带上了中介腔)

现在,又几天的功夫,这里已经是楼下瓜农、菜农、烙饼妇人和粉面店小妹,当然还有北街的客家菜和砂锅粥。遮天蔽日的老榕树立在行道两侧,树荫里站着午后出来遛弯的外国语学校看门大爷。眯起眼睛一看,有点儿成都玉林或是上海田林的影子——树丛外面,车辆呼啸而过的北环,只在九楼的阳台才会被想起。

 

七月

七月的头一天,在鹿特丹送wy回巴黎。 同样的站台,同样的红色Thalys列车,一个半月前我从这里跳下,迎着一声绵长的"大~柳~",头一回坐上回呆村的车。而这天傍晚别过友人,火车回呆村再换乘自行车,骑过老教堂背后,在那棵横亘于水面的红树前,夕阳投射下格外长的人影,石板路与河面都跃着金光。我忍不住停下来,站在桥边,贪婪吮吸这熟识的一切。几分钟后,竟又响起那绵长的"大~柳~";我回过神,看到cao正由余晖里向我奔来。

这真像在梦里,或是幼时玩耍的花园,此地以外的世界都不复存在。

次日我便也要离开荷兰。午后三个小时的打包战役中,我拿着从自行车钥匙链上取下的挂饰,发觉自己周身没有一把钥匙,没有通往任何所有物的凭证。起初惶恐,很快又释然。前天还和cao笑说,在呆村的短短一月里,竟比在博士屯的一学期接待的朋友还要多。客居的境况,因知心伙伴和来往友人而有了反客为主般的舒心。自己的心态也越来越好,过客还是归人,原本不必劳神去分辨。

在米兰的大巴上,邻座同班飞机来的叔叔问我:你是住在荷兰还是意大利?我忍不住笑了。

前两天重读hh的一篇老勃,更加喜欢与理解他的话:"在没有标签和诠释的世界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,我终于处在了正确的位置上。"

希望可以不惧畏漂泊,也不苛求洒脱。闪光的日子自会沉淀。

朝雨浥轻尘

自打发现这个网站后,泡图书馆的日子我都不忘带上耳机。与死线搏斗时,因为添了这层湿漉漉的质感,焦躁也就逐渐平复,其功效大概类似太太静心口服液。 住在文二路老房子的时候,老妈在客厅的窗外防盗网上堆了很多废弃物,从电器包装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。一到春夏雨季,我的一大乐趣便是分辨窗外的滴答混响里,源自老瓷盆的清亮,锈窗网的沉闷,或是各类抛光纸盒上长短不一的空洞。那时已经觉得,听雨这件事,哪需要刻意去找一颗芭蕉或残荷嘛,混凝土里的城市山民自有招数。当然搬家前最后一个春夏,自某大爷登门把所有破烂儿收了个精光后,我就只剩了卧室窗顶的雨棚可供消遣,规律而厚实,再没有类似爵士的即兴创作。不过节拍稳定的落雨声也成就了数不清的春眠不觉晓,实属重大贡献。

这段时间的坎布里奇晴好得令人发指,法学院yard里的枯树们也似乎一夜之间绿满枝桠。季节这件事,除了依然坚挺的新鲜芦笋外,拖鞋短裤冰激凌样样都在拉着它快进。倒是应了这段时间所谓白羊生日季的景,哪怕抽风时想要反思人生忧虑无为,也经不起春意盎然,从野餐到散步,样样都明媚得叫人不好意思想起没完的作业。

却仍想念小雨滴答里那种欲说还休的气氛,想念湿气笼罩的单衣单鞋(晒床单强迫症的同学请无视)。在杭州那种春天和黄梅天快要无缝衔接的怪地方呆了那么久,我倒少有小柯所谓的“雨恨云愁”;反而总觉得心绪饱满,兼能安然平和。有点像前两天看到的一句话:既不耽溺,也不放纵。

小时候遇到这种天气,多半会拿出破随身听,坐在阳台上功放部同学自北京寄来那盘Flora的磁带,迎面总有些斜飘进来的雨点。中学时则会溜下楼买一盒和路雪,沿着混合了死鱼和青苔气息的西溪河一带晃荡,柳树枝繁叶茂,完全用不着撑伞。后来在康平路,会趁午休时围着小院的草丛绕圈消食,用拖鞋故意蹭起一些积水;又或只是倚着石榴树,偷看站在角落里抽烟的HH和康哥。

又想起以前他们老用来调戏江江的那句“这就跟天气一样”,哈哈哈。还真是一语(雨)千言。